“爷爷,我回来了。”
少年放下手中的药篓,将背上的男人安置在床上。
一名年迈老者拄着杖步履蹒跚的掀开了里屋的帘,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汤走了出来。
“三儿,这人是……”
那老者白眉白须,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,看起来虽然瘦弱,但并不病态,他是三儿的爷爷,但并不是亲爷爷,早年他是这一片的名医,村里的人都很尊敬他,十四年前他赶往隔壁村治病时,在一个山洞里捡到了年幼的三儿,便带了回来抚养长大。
三儿抖了抖身上的土,气喘吁吁道“我在那边森林采药,就听见咚的一声,那人就在树底下,我上前一看,全身都是血,看着像失血过多昏迷了,我就给他包扎了一下,带回来了。”
“给他喂点粥,我去老陈那把药送过去。”
“爷爷,还是我去吧。”
三儿把木桶里的水倒进大铁锅中,抓了一把淘洗过的米扔了进去。
“不用了,我送去,趁热让他喝掉,省得那老鬼又偷偷倒掉。”
夜晚很是安静,三儿无聊的拿着扇子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,这名男人看上去有二十岁出头的,一身的腱子肉,沾满鲜血的长衫被三儿泡在了水里,大部分血已经凝固了,身上几条触目惊心的伤疤,让三儿不禁想象这男子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战斗。
“咚咚咚”
一阵急促的敲门声,三儿打折哈欠把门打开了一条缝,门口站着一个跟三儿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。
“三儿?”那少年看到三儿一愣,三儿见了这少年便想把门关上,谁知他居然一脚踹开了大门,三儿跌倒在地上,有些不悦道:“你来做什么?”
“那老头呢?”那少年笑道,一把拽起了三儿,“老子好不容易把那二傻子给揍残废了,又让那死老头给治好了?”
“今天不给我个说法,让他给你治骨折!”
三儿被勒的喘不过气来,脸别的通红,“我们……只管……救人……如果你受伤了……我们也可以……帮你……”
少年没等他说完,一脚踢在了三儿的小腿上,三儿顿时疼的大叫起来。
就在这时,一个大手攥住了那少年的胳膊,三儿掉了下来,抱着脚满地打滚。
原本躺在床上的男人此刻站在三儿面前,胳膊上条条青筋绽出,将少年猛地丢出门外,深灰色的瞳孔死死的盯着那少年的眼睛。
“不想死,就给我滚。”
“你敢打我?你给我等着!”少年声音略带哭腔,挣扎着从地上怕了起来,飞也似的逃走了。
三儿的腿肿了,没法站起来,怯生生的说着感谢的话。
男人盯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,突然说道:“他打你,你为什么不打回去?”
“啊?”
三儿还没有缓过来劲,含糊的应了一句。
“你为什么没有反抗?为什么被打却不还手?”
三儿扶着门站了起来,被男人一把搀住,抱到了床上。
“我并没有武道的天赋。”三儿默然道,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,秦岚是武者,我没可能胜过他。”
“那如果他要打的不是你而是你的爷爷呢?”男子说道,冷漠语气里却夹杂了一丝复杂的情感。
“我会保护爷爷的。”三儿握紧拳头,“至少,我会死在爷爷前头。”
“你还年轻,可不适合说这样的话。”男子叹了一口气,继续询问道“如果我教你自保的手段,你愿意学吗?”
“您是武道大师吗?”三儿眼睛一亮,面露喜色。
“我可不是什么大师。”男人摇头苦笑道,“我其实也只是别人的弟子,但教你自保却绰绰有余。”
“没关系,只要能成为武者就好……只要能有保护别人的力量!”三儿忘记了疼痛,兴奋的欢呼雀跃。
“这世间其实并非只有武道一条道路可以增强自己的力量,据我所知,这世间共有五大修炼体系,武道只是其中之一,而我所学的便是玄门仙道——仙门修炼体系。”
世间五大修炼体系,乃是世间五大绝世强者开创的五条成帝之路,分别为武绝天帝的武道修炼体系,玄易大帝的仙门修炼体系,魔帝的魔狱修炼体系,星汉大帝的星辰修炼体系,妖帝的诸神修炼体系。
每一位大帝都堪称得上是惊才艳艳,震慑万古,他们开创的修炼体系都拥有着其对各自大道上的无上见解,修炼至巅峰可登帝位!
其中以玄易大帝的仙门修炼体系流传最为广泛,修炼有成的人极多,是三大主流修炼体系之首。
“在修习仙道前,每个人都要熟记一篇导引功法,此功法对修行几乎没有帮助,但师尊说这篇导引功法将是我等修士日后修为有成的指路明灯。”男人拿出一卷笔记,本子上记满了各种繁杂深奥的道文,而扉页上却用非常端正的字体写了一段心法。
“我寻仙路去,仙人居茅庐。叩门问长存,叩心解尘浮。”
三儿在心中默念,脑海中渐渐浮现一座虚无缥缈的仙山,一座仙居稳稳托在山顶,一尊白发白眉的老仙慈眉善目,高声诵读道音。
“这片导引心法同时也揭示了仙门修炼体系的五大仙境。即为山仙境、门仙境、长存仙境、问心仙境、以及最后的真仙境。”
男人口中喝唱晦涩难懂的语调,指尖银光闪烁,向三儿眉心一指,一部功法秘籍被传入三儿脑海之中,正是方才男人手中拿的那本书。
那本书化作有形无质的奇特形态,只要三儿心念一动便可以阅读这本书。
三儿虽然看不懂书上的道文,但只要他脑海中每扫过一次道文,道文便烙印一层在他的脑海中,密密麻麻的道文在三儿眉心中竟然烙印出了一座仙山的虚影,极尽玄妙。
这山如他幻想的那座仙山如出一辙,只是山顶云雾缭绕,看不清山顶上的景色。
男子微笑道:“这是最为基础的道文,你需得每日烙印道文到自己的眉心之中,等到脑海中出现一座仙山虚影,你便正式进入山仙境了。”
三儿愣了愣,望着自己眉心中那座仙山虚影,心中暗道原来修仙是这么容易的事吗?
男人看到三儿的脸色不太对劲,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重心长安慰他:“不必急于求成,这会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,我也是用了五年时间才做到这一步。”
“五……五年?”三儿吓了一跳,随着他的思维分散,仙山虚影也随之崩塌。
“五年并不算久远,一旦踏入仙道,我们修士的寿元便会随着修为而提升。”男子解释道。
“那仙山虚影会自己崩塌吗?”三儿颤颤巍巍的问道,他只要凝神想象,道文便开始向仙山转化,可如果注意力短暂分散,仙山虚影便自行崩塌,他害怕极了,不知道这是否是正常现象。
“如果自身法力不足以支撑道文构筑成仙山的话,是会有这种可能,所以在你修成虚影以后,要利用你刚刚所得的道文日夜沿着仙山刷出一道通往山顶的石阶,当道文能够自由达到山顶,法力便会出现,同时你也会进入山仙境的第二重天。”
男人气息突然外放,霸道至极的力量充斥整个房间,他的背后浮现出一座金灿灿的迷你圣山虚影,圣山之上金砖打造的幽径通往山顶,山顶上一座仙居中,一尊和男人一模一样的仙人端坐其中,闭目而坐,背后三道光晕闪烁浮动,代表着他正处于门仙境第三重天。
山仙境修炼仙山,搭建通往仙居的仙阶,同时仙山也是修士堆存物品之处。
门仙境则修炼仙居,推开仙居,仙人居住其中,最初那仙人无面无相不分男女,修炼者每修出一道光晕,仙人便会向着修炼者的模样转变,当到达第三重天时,光晕达到三层,为门仙境巅峰。
光晕合三为一,即为长存仙境,长存境寿元大幅度增长,从百年变为万年,此时仙居蜕变,化为宫殿殿堂,自身为仙端坐仙位,这个境界也被称真仙。
“这就是仙阶。”男人指着神山上那条金色阶梯,颇为自负道,“神山的外貌会根据修炼者所学功法而改变,像我修炼了万灵金山的功法,我的仙山便是一座金山……”
“你到底是谁?”男人正想说下去,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。
只见一股狂暴的威压席卷整个屋子,男子身后的金山轰然倒坍,山上的金色仙居也随之覆灭,虚影崩碎。
他原本就深受重伤,这样的冲击让他忍不住跪倒在地上,喷出一口鲜血。
门外,一座遍布绿色藤蔓的绿色巨山直插云霄,仙家圣殿被云雾缠绕着漂浮在山顶,圣殿上花开花谢,不断有花种掉落在圣山之上,长出新的藤蔓。
“长存仙境的真仙!”
小屋外,一个年迈的老人站在灵山之下,三儿失声惊叫:“爷爷!”
爷爷看到三儿,灵山渐渐暗淡,圣殿落回灵山,灵山消散,一脸严肃的看着那个男人良久,突然甩袖走进屋中,淡淡道“你走吧,别让我再看到你。”
“前辈……”男子擦拭嘴角的鲜血,缓缓站了起来,“前辈有如此实力,为何要隐居于此?三儿受人欺负,你又为何不传授他踏入仙门的方法?”
“住口!”爷爷一把拉过三儿,三儿的伤原本已经在道文的烙印时痊愈大半,就连力气也大了许多,可被爷爷这一拉,疼的他差点叫出声来。
这哪里像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和蔼可亲的爷爷,好像触怒的狮子一般,英气逼人。
“三儿不会学习仙法,也不会从武。”爷爷冷漠的看着男人,“他就这样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就足够了。”
“爷爷!”三儿把手抽了回来,揉了揉剧烈疼痛的手腕,“您既然如此强大,为什么不教我自保的手段?我们被欺凌之时,您又为何不出手?师傅教我自保,他告诉我要反抗下去,您又为何要赶他走?”
三儿不敢抬头,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地上,他从小到大对爷爷百依百顺,爷爷也是非常疼爱他,这是他第一次对爷爷大吼,他委屈,想要爷爷给出一个解释,却又怕爷爷因为自己的不听话而伤心。
“我……我这是在保护你啊!”爷爷痛心疾首,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感伤。
“他应该有自己的选择。”男人说道,“前辈,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按照你规定的路去走。”
“修炼一途危险重重,我不能让你再丧命了。”爷爷颤声道,“三儿,原谅爷爷好吗?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,我们就这样躲起来,安安稳稳过一辈子。”
男人见到爷爷有所动摇,接着说道“前辈,三儿不可能陪你一辈子!你忘了你已经是长存仙境的真仙了,三儿如果一直是个普通人,那最多百年,他便回魂转世去了。”
他冷笑,“前辈到那时是要找到他的灵魂转世身,再次将他囚禁一百年?”
爷爷仿佛被戳到了什么痛楚,倏然一怔,老泪纵横,忍不住抱着三儿便大哭起来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你要让我再次承受这种痛苦……”
“前辈,我曾经陷入困顿时,师尊说,如果你陷入迷惘,先想想自己的本心,人生在世千万不要违背初心,否则就会沉沦,不解浮沉。”
“沉浮仙境?”爷爷回头看着男人,“敢问尊师……”
“家师南山上仙,白驰宇。”男人躬身一拜,不止是拜爷爷,也是拜他的师尊。
“你师傅确实是一个旷世奇才。”爷爷叹了一口气,“三儿,你且跟他去吧,若是修炼有成,便不要回来了。”
“爷爷何出此言?”三儿急忙跪下抱住爷爷,嚎啕大哭起来。
“你不用哭鼻子,我们爷孙缘分已尽,既然你想展翅高飞,我便不做你的绊脚石,我的心境已经受损,这辈子无法突破长存仙境的桎梏了,你跟着我,成就有限。”爷爷扶起三儿,又对男人说道,“我与你师尊有旧,你告诉他三儿是蓝宗卫的孙子,他一定会收三儿为徒的。”
爷爷抚摸着三儿的脑袋,一脸宠溺的看着他,“三儿,你还没有名字呢,我给你起个名字吧。”
“三儿这个……名字……就很好……”三儿哽咽得说不出话,爷爷打断他,接着说“我捡到你的时候,你就在左数第三个山洞里,我懒,所以就叫你三儿,你长这么大,是该有个大名了。”
“就叫蓝拾遗吧,拾起的拾,遗忘的遗,他不光代表了你的来历,也代表了你会拾起被爷爷所遗忘的事,答应爷爷,永远不要忘记你的姓氏,即使有一天你真的找到了你的亲生父母。”
男人背过身去,不忍心看这样的画面,三儿也忍不住又掉了几滴眼泪,爷爷笑到,“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,你不来烦我,我正乐得清静,好了,这么晚了,你该睡觉了。”
“爷爷,我想和您待在一起。”三儿抱住爷爷,死不撒手。
爷爷叹了一口气,双手环住了三儿的身子,轻轻拍打后背,三儿把头埋在了爷爷的身上,无声啜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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